无影灯的光线在头顶上恍惚着。
昙光夜只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有些重，周围的事物所传来的声音听上去也不那么真切。
啊……没错，就像是有人在自己的耳边唱歌一样，嘤嘤嗡嗡的。
只是那歌既没有曲调，也没有歌词。
那也就是说——
“原来我已经死了吗……这里，是天堂吗？”
他微微张口，努力地说出了一个成句。
而那个声音也立刻变为了回答。
“不是哦，这里是地狱。”
“这样啊。”昙光夜感觉自己在微笑，“原来是地狱啊……也对，像我这样的人，也不配上天堂就是了。”
“好了。”
那个声音似乎没有开玩笑的闲心，“天堂也好地狱也好都不重要了，既然你醒了那就说明还活着，身体感觉怎么样？”
“你是……？”
昙光夜试图睁开眼睛去看清说话的人，但却发现自己的视界无法聚焦，除了悬挂在自己头顶上的灯光以外什么都看不见。
“这样啊，看样子你还没完全恢复过来，以现在的状态辨别我的声音大概也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吧。”那声音缓缓道，“不过能够理解语句的含义并且能够做出合理应答的话，那就说明没有出现什么根本上的问题。”
“总之你先躺着吧。”
“先躺着吗，那……也好。”
于是，昙光夜便在这句话的诱导下，再度沉睡了过去。
……
当昙光夜再度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化作了漆黑一片了。
“啧……怎么回事？”
他睁开眼睛，但除了一片漆黑以外什么也看不见。
但就在这时，头顶的无影灯就像是配合他的苏醒一般，亮了起来。
“醒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自己脚部的方向传了过来。
这声音的主人是……
不，根本就不用思考，因为拥有这种带着电子质感声音的男性他只认识一个。
“季老板吗？”他眨了眨眼，仰视着头顶的灯光。
“能够辨识出我的声音，那就说明你真的醒了。”机械的足音带着熟悉的绷带面孔走到了昙光夜的身边，“身体感觉怎么样？”
“身体吗？”
昙光夜试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四肢，但却除了痛觉以外什么也感觉不到。
“只觉得很痛，其他的感觉倒是没有。”
“痛吗？那是幻肢痛。”季寒叶的机械义眼在眼眶内微动，“因为除了右臂以外，你的其余三处肢体全都被截断了。”
“截……断？”
听到这个名词，回忆的片段开始如潮水般涌回昙光夜的脑中。
他利用自杀来威胁毕宿四，然后被毕宿四抓住一瞬间的空隙斩断了四肢，但再之后的事情，他就全然不记得了。
“所以是谁把我送到这里来的？是三四……不，东方月季救了我吗？”
昙光夜看着床边的季寒叶问道。
毕竟在他的印象中，当时还在大墓地里的就只有三四一个人了。
然而季寒叶的反应却让昙光夜有些难以置信。
“东方月季……？你在说什么呢，难道不是你自己倒在叶庭门口的吗？我还以为你被什么地下势力给寻仇了。”
“我自己……倒在了叶庭门口？”
昙光夜懵了。
因为他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那东方月季呢？”昙光夜又问道。
“东方月季……？”季寒叶的机械义眼转了两圈，然后摇了摇头，“我甚至都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
这时昙光夜方才意识到，季寒叶并没有见过三四。
但自己到底是怎么出现在叶庭门口的？
也许这一切只有三四才能解答了。
毕竟在当时的场面下，他大概是唯一一个能够看清所有事件的人。
不过——自己现在的状态又该怎么办呢？
“好吧。”
昙光夜无力地点了点头，并试着动了动自己仅存的右手。
还算灵活。
“我记得我的右手伤的也很重啊，是老板你帮我治好的吗？”昙光夜看着季寒叶问道。
“算是吧。”季寒叶耸了耸肩，“这种程度的伤势，我姑且还是能处理一下的。”
“不过比起你的右手，你现在难道不想下来走走吗？”
季寒叶的机械义眼转动着，在那看不出表情的电子瞳孔中，昙光夜竟看出了一丝笑意。
“下来……走走？”
昙光夜对这句话感到有些难以理解，“可是我不是已经……”
“让你走你就走。”
说着，季寒叶将手放在了那张盖在了昙光夜身上的白布上，然后一把将之掀了起来。
“这是——”
昙光夜的双目圆睁。
……
金属制的零件和骨架代替了原有的血肉。
流线型的外壳也在皮肤的末端同肢体交融在了一起，形成了一种复杂而又优雅的和谐感。
电子肢体的端末朝着皮肤的下方伸出排线，在身体所看不见的地方蜿蜒着，穿插在身体里骨骼与骨骼，内脏与内脏间的缝隙中，堪称巧夺天工。
昙光夜不知道季寒叶把这些义肢完全安装好用了多久，又花去了多少心力，但不论如何，自己肯定都亏欠了他一笔巨大的人情。
“你肯定在想，把你变成这副模样，肯定花了我很多心力吧。”季寒叶坐在一旁，靠在椅背上抽着烟，义眼微微抬起，注视着昙光夜。
“嗯。”昙光夜没有隐瞒。
“不过，其实真的不太难。”季寒叶吐出一口云雾，“毕竟，我也只是照着我身体的构架，对你的身体做了同样的事情罢了。”
“同样的事情……？”
“哎，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但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其实和我已经差不多了。”
季寒叶叼着烟说道。
“你现在身体的百分之七十五以上都是机械义体，除了头部还保持着完整性以外，其余的身体部件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改造和替换，不过说和我差不多其实也有点夸张就是了。”
季寒叶的声音中仿佛带着一丝对自己的调侃。
“至于机械义体都是从哪儿来的，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季寒叶接着说道，“毕竟像我这样的人——”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打开了房间的灯。
而随着灯光的接连亮起，整个房间的全貌方才完整的呈现在了昙光夜的面前。
“这是……”
无数的机械部件悬挂在天花板上，而众多的人体组织和样本也跟义体一起摆放在一字排开的各种展架上。
至于房间深处立着的几台大型冷柜，昙光夜甚至不敢想象其中的藏物为何。
“——会收藏一些和自己相关的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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