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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贺云槿自从五岁见过虞姝之后,  常常能在宫中见到她,父皇很喜欢她,  犹如亲女,  那时镇南王妃还在京中。

    在母妃薨逝之前的那一年,两人时常玩到一块去,镇南王妃与母后的关系还算不错,  每每入宫探望皇贵妃,  都会过来给母后请安,他也因此能看见虞姝。

    那一年,  是他日后回想起来最美好的一年,  有母后在,  有蓁蓁在。

    可是天不假年,  母后惨死,  自那之后,  他成为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被寄养到了皇祖母处。

    许是因为蓁蓁太小,所以在母后薨逝之后,  镇南王妃入宫守灵的时候,  并未带蓁蓁入宫。

    皇祖母的住处在最僻静之所,  远离后宫纷争,  也远离了皇贵妃的住所,  所以哪怕后面蓁蓁再入宫,贺云槿也没有再见过了。

    母后薨逝,  他如同一个野孩子似的,  皇祖母年事已高,  不能时常关注到他,他也逐渐开始受到后宫皇子公主的欺凌,  父皇有了越来越多的皇嗣,对他也颇为冷淡。

    那时他才七岁,那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不再是从前那个太子殿下了,没了母后,似乎日子变了。

    他那时倒也没有多想,反正还有皇祖母不是。

    可八岁那年的冬天,皇祖母突然病重,一病不起,日渐式微,他连这最后的庇佑也要没了。

    他跪在雪地里,求遍诸天神佛,希望能让皇祖母挺过。

    就在他冻的毫无知觉的时候,是蓁蓁,穿的圆滚滚,扎着双丫髻,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把一个小小的梅花式样手炉塞在他的手中。

    “太子哥哥,你冷不冷啊?”

    那时蓁蓁才六岁,还是个小豆丁,哪里明白这么多人情世故,只是觉得贺云槿跪的脸色苍白,瞧着就冷,便把手炉给了太子。

    贺云槿张了张口,什么都没有说,冻的说不出话了。

    随后有人找蓁蓁,她便急急忙忙走了,他攥紧了手炉看着她的背影离开,如何也没有想到,那会是最后一面。

    后来,皇祖母薨逝,他又失去了一个待他很好的亲人,还被冠上了“煞星”“孤星”的名头,让父皇厌弃他。

    他很久都没有再见到蓁蓁,特意等在皇贵妃宫门前,也再没有看见,后来才听说,在皇祖母薨逝不久,她就随着镇南王妃南下,去了越州,怕是日后很难再回来了。

    听完这个像故事一样的叙述,虞姝眉头蹙起,总觉得此刻气氛有些沉重,便找了话题岔开,“那时我才六岁,你怎么能对我动心,我还是小孩子呢。”

    “是啊,你还是小孩子。”

    贺云槿叹了口气,可是他却不是了。

    没了母后庇佑,他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个人要在深宫活下去,多难啊。

    那时他只是觉得蓁蓁仿佛是天上的小仙女,是上天派来拯救他的,若是一直能待在她身边就好了。

    可日久天长,他把这份不一样的感情放在心中,却逐渐变了质。

    之后蓁蓁也回京过,而他却不敢再见她了,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太子哥哥,如今的他,见不得光,每日挣扎在生死的边缘,早就已经配不上还如小仙女一般的蓁蓁。

    直到去年,那个手炉放在他膝边,这个故事才又继续。

    这些,贺云槿自然不会告诉姝儿,她若是晓得,那还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

    “那去年我亲近你的时候  ,你为何对我那般冷漠?”

    虞姝想着,鹤霄老道所言非虚,原来两人早早就有了缘分,她更加确信,那个梦还有下半段。

    “可以不说吗?”

    贺云槿苦笑。

    “不行,你快说嘛。”

    虞姝在他怀里蹭了蹭,语气不自觉的带上撒娇。

    “那时我自身难保,你若亲近我,怕是会连累你。”

    她初回京的时候,贺云槿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他又如何忍心把仙女般的她扯入这摊污水。

    “后来……”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不自觉的亲近她,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

    其实他计划的这一切,如果不是虞姝突然出现,会比如今晚两年,他还想再蛰伏两年,因为他的力量不够。

    可有了虞姝,有了虞家,又正好填补这份空缺。

    虞姝没有逼问他后来怎么样了,因为她已经听不下去了。

    梦境里只知道他登基之后是如何的杀伐果断,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可今日才知,他一个人受了多少苦楚,才为先皇后报了仇,才站上权力之巅。

    她心里酸酸麻麻的,如果早知道那时他是那样想的,两人会不会在上一世就有故事呢?

    她不知道,但她能感受到,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嫁给了他的仇人,心里不会好受。

    她依旧记得,梦中她和豫王成亲的时候,太子还是籍籍无名的,甚至很少听到太子的名字,那时就算太子说喜欢她,大抵也是无用的,因为爹爹娘亲都不会同意。

    就像这一世,若不是她坚持,爹爹娘亲也不会同意。

    “你哭什么,新婚之夜就算掉眼泪,也不该是此刻啊。”

    贺云槿笑着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话语里带着揶揄,像是早就忘记了从前的酸楚。

    “我没哭。”

    虞姝拉高被子,把自己埋了进去,真是不争气,怎么就哭了呢。

    “好,你没哭,留着点眼泪待会哭。”

    贺云槿把被子拉开一点给她透气。

    “你胡乱说些什么呀。”

    “姝儿,别哭了,你知不知道,娶到你,我废了多少功夫,新婚夜可别浪费了。”

    贺云槿笑着说着这句话的,可是其中的心酸,只有他能明白。

    虞姝一如天边最明亮的月光,圣洁纯白,高不可攀。

    而他八岁之后,如生在最阴暗地里的野鬼,连月光都不敢看一眼,只敢在无月色的时候出现,苟延残喘,一心只为报仇。

    两人能有今日,贺云槿已是满足了。

    “阿槿,以前你是不是觉得日子很苦?”

    虞姝从被子里伸出脑袋,“松开我。”

    贺云槿依言松开她,“还好。”

    从未觉得日子有多甜,所以也感受不到多少苦。

    虞姝侧身抱住他的脖颈,“阿槿,以后我做你的亲人,以后都是好日子。”

    贺云槿低眸,在她唇角亲了亲,“好,还要给我生一窝闺女儿子。”

    “你当我是雪绒啊,还生一窝。”

    虞姝娇嗔道。

    “你可比雪绒可爱多了。”

    贺云槿八岁之后,再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馨,他希望自己日后能做一个好父亲,和虞姝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有几个孩子吵闹,那样就足够幸福了吧

    之后的事,似乎顺理成章,虞姝抱着他的脖颈,两人舌尖交缠,贺云槿把人紧紧地抱住,似乎要把她融进自己的骨血。

    虞姝有些疼,却没有开口,也许就是要疼些,才能刻苦铭心吧。

    这么多年,终于等到春暖花开。

    喜床上的红色帐子垂下,遮住一片春光。

    只能偶尔听得一两句呜咽声。

    “你、你慢些  ……”

    “慢不了。”

    贺云槿就如饿狼,肖想这只白嫩的小兔子很久了。

    屋外守着的侍从都紧紧地低下头,仿佛闭塞五感,不敢多听。

    十六的月亮很圆,撒下银辉,把大地笼罩,东宫灯火彻夜通明,也比不过天边的银月。

    秋风吹拂,后院的竹林簌簌作响,有几片竹叶落下,又被秋风卷起吹去更远处,与洒落一地的红纸作伴。

    分明是秋风渐起,东宫却春意盎然。

    玉兔躲到云层后面去了,遮掩起自己的光芒,让东宫的红烛照亮了天边。

    耳鬓厮磨,龙凤呈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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