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母亲这是记恨上儿子了。”白奕楠自嘲地，苦涩地笑了笑。
何氏冷眼扫着他，狠狠地一甩袖：“我哪儿敢？”
白奕楠的身躯站得笔直，他缓缓抬头，一双眸子异常平静地直视着何氏：“既然母亲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儿子若是还不肯放母亲回去，硬将母亲拖在白府养病，倒真成了儿子不孝了。”
说到这里，他朝后退了一步，将路让了开来，拱着双手对着何氏深深地掬了个下去：“那儿子，恭，送，母，亲。”
何氏斜着眼睛瞥着他。
她总觉得这样的白奕楠，浑身上下都透着古怪，但她现在也实在没有心思去管到底哪里古怪。
见白奕楠终于肯放自己走了，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带着一群下人浩浩荡荡朝门口走去。
可才走出去几步，不知是心虚导致的太过焦急，还是紧张引发得心慌意乱，一个方才在凤临渊面前紧紧捂着衣袖的嬷嬷，脚下突然绊了一下，便重心不稳地朝前摔了下去。
她本就走在何氏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如今她失去了平衡，朝前扑了过去，第一个遭殃的便是何氏。
何氏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那嬷嬷的脸已经离自己不过咫尺距离。
她整个人都呆住了，一时不知作何反应。
“老夫人——”
那嬷嬷扯破了喉咙惊声叫着。
她身量高大，不像何氏身材瘦小，且年纪大，又刚受了寒。
若是被她砸在身上，何氏的骨头定然散架，余生只怕也要同她的大儿子白奕樟一样，躺在床上度过了。
何氏吓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惊呼声突然戛然而止。
预料中的重击久久没有下来，何氏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睛。
只见那嬷嬷姿势扭曲得，整个身子朝前倾到快有五十度，眼看就要碰到自己了。
旁边突然伸出了一只手，稳稳地将她扶住了。
在场众人都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只扶人的手顺着他抓住的衣袖往上轻轻一拉，嬷嬷整个人就被拉回了原位。
与此同时，她手上的衣袖也被拉了起来。
一块又一块青紫色的淤青映入所有人的眼帘之中。
“这……”
白奕楠瞳孔皱缩，一张脸色登时变得面白如纸。
“嬷嬷走路可要小心些啊，摔到老夫人可就不好了。”那手的主人温声地道。
可此时的嬷嬷看着对方，早已没了方才涌出来的感激之情。
她惊慌失措地把手收回，脑门上已全是冷汗：“多，多……多谢侯爷。”
凤临渊唇角微微扬起，却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何氏笑道：“将军府的下人，看来还是得老夫人好好管教管教了，走个路都这般不稳当。”
何氏张大着嘴，像是见鬼一般惊恐地看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是白笙反应灵敏，唤了何氏一句：“祖母，我们再不回去，爹爹该着急了。”
何氏被她唤回了神，连声应道：“来了来了……”便领着众人落荒而逃。
看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白奕楠只觉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站得笔直的身体瞬间萎靡了下去，跌坐在椅子里。
“爹！”白念锦忙走上前，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爹爹那失魂落魄的模样。
白奕楠的眼睛死死盯着何氏一行人离去的方向，眼眸逐渐弥漫上一层水雾，他的嘴唇颤抖着，最终老泪纵横。
“筝儿，都是爹不好……是爹对不住你……”
凤临渊看着这样的白奕楠，终究有些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转过身去没有再看。
该演的戏都演完了，何氏和白笙最终没能如愿伤到白筝，反倒自食了恶果。
尤其是白笙，不过十七岁的年纪，却自此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也难怪赵氏哭得震天响。
两个女儿一个早逝一个不孕，这样的结果任谁能受得了？
可在凤临渊眼中，今日受伤害最大的，却既不是白笙，亦不是赵氏，而是此时的客房中，正失魂落魄哭得像个孩子似的中年男人。
今天的事情，无异于让他前半生的整个信仰就此崩塌。
他平生最敬爱的母亲，原来蛇蝎心肠到会对自己的亲孙女下手，他曾视如生命支柱的亲情，竟以最不堪的方式背叛了他。
其实他早该知道了，早该和那样的家人断绝关系的。
只是他不舍得亦不忍心，便一直在用自欺欺人的方式粉饰着表面的太平。
当血淋淋的真相被揭开，最先被伤到，伤得又最深的，也就是这个对何氏，对将军府投入感情最深的人了。
可凤临渊知道，纵然他再是不忍，也不能在此时告诉白奕楠，白筝其实并没有受伤的真相。
只有让白奕楠对何氏和将军府彻底地失望到骨子里，凤凰涅槃之后，自此放下这段本就不存在的亲情，放下自己这么多年来的一厢情愿。
对方才会彻底失去对白府下手的机会。
只有毫不在乎，才能百毒不侵。
想到白筝说这些话时脸上的纠结与不忍，凤临渊看向窗外的目光变得柔和起来。
这个傻瓜，到了这种时候，第一时间顾虑的还是自己的爹爹。
何康安呆坐在原地，听着白奕楠的哭声，一时不知该何去何从。
何氏走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带走他的。
他方才也算是彻底背叛了何氏，将军府去不成了，他还能去哪里？
想到这里，他眼睛突然一瞪，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连忙手脚并用地爬到凤临渊面前，重重磕起头来。
“侯爷救命啊！”
“你放心，本侯不会对你动手。”凤临渊头也不回地淡淡道。
何康安的脸上满是惊慌失措，一听这话，他抬起头来哀求道。
“不是我，是……是我家那两个孩子。表姐回去了，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求侯爷，求求侯爷救救他们吧……”
凤临渊这才想起，方才何氏确实拿何康安的两个孩子威胁过他，让他不许说出证据所在。
可何康安却还是被自己逼的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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